2006年12月24日 星期日

Manet的聖誕夜

Manet的小孩已經可以站立,也漸漸有了爬出箱子的能力,就在聖誕節這一天,Manet如同往常一般,再度期待著屬於他的小排餐,不同的是今天的小排餐有了另一個名字叫聖誕大餐。

Manet已經獨自餵七隻小孩二十天,從剛開始的努力,到後來的賣力,現在已經有力不從心之感,每次呼喚他進箱子時,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抗拒,深怕進到箱子之後又遭受小土匪們的蹂躪,而且每一次餵完奶之後,都躺在旁邊無力的睡著,看得令人於心不忍。今天因為Manet不肯餵奶,我們狠下心來把他關在門外,讓他聽著自己的小孩在箱子裡唱著交響曲,不久Manet就開始焦躁、抓門並且開始發出低鳴聲,一放他進來就迫不急待去餵奶了。

今年是Manet第二個聖誕夜,去年的這個時候Manet還是一個人孤伶伶的在頂樓等著媽媽回家帶他去散步,一年過去Manet經歷了生命上巨大的變化,他搬到新竹去住,每天進出清大校園,跟著爸爸在清大的大草皮狂奔,陪著爸爸媽媽還有DODO南征北討,住過西湖度假村,更重要的是他成為七個小孩的媽媽,或許Manet不再能恢復過去那種活力,因為身上垂著十個腫脹的奶,他不再能跑那麼快,也不再像過去跳那麼高,今年的聖誕Manet有了第一次家庭的感覺。家,就是這樣的簡單,即使只是在一起做一些平淡的事,卻有說不出的幸福味道。

育嬰

對於沒有當過父母的人來說,讓狗生不失為一個提前體驗為人父母辛苦的方法之一。

剛生出來的小狗沒有什麼活動力,小小的、整天都在睡覺,偶而叫個幾聲Manet就會焦急在周圍看著,想著怎麼進到箱子裡餵乳,把他抱進箱子裡,狗狗很快就會往奶靠近,張開小嘴猛吸,這是一個爭奪的過程,七隻小狗拼命往有限的空間擠,為自己找的一個最佳的用餐位置,吃完之後就會繼續睡覺。Manet很辛苦,剛開始大概一個小時就會有狗叫餓,他就會很乖的想進去箱子裡餵小孩,晚上我們在睡覺的時候,他跟小狗們一起待在箱子裡,幾乎沒有睡覺,看著他餵奶又一邊打瞌睡,著實令人不忍。母親的偉大由此可見一般,更何況一次要面對七隻嗷嗷待哺的小狗,先吃飽的狗去睡了,第一批沒搶到奶的狗又來了,第二批吃飽,第一批可能醒來又餓了。此外,Manet還要固定舔小狗,幫助他們把小便與大便排出。

過了幾天,小狗越長越大,開始有力大叫,星期六斷尾回來,或許是痛,或許是需要更多的營養,狗狗叫的頻率越來越短,就算Manet進到箱子裡,小狗們也不會馬上停止低鳴,就這樣吵了整個晚上,第一天晚上是YY被吵到幾乎沒睡,第二天我跟YY睡在一起,也是吵得我無法入睡,受不了起床看狗,Manet在旁邊睡得四腳朝天,不知道他是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,我檢視每一隻狗,安撫一下讓他們不叫,一關燈又開始叫了。就這樣鬧了兩三天,不知道是我們習慣了,還是狗不叫了,整個睡眠被狗打亂,幾乎都是到學校補眠的。

為人父母才知道當爸媽的辛苦,這是養狗的另一個體會!

斷尾

科基原本就沒什麼尾巴,這是剛認識Manet的時候,YY告訴我的,而我也從沒懷疑過這樣的說法,總覺得腿短身體長的科基犬,就應該配上一個沒有尾巴的屁股才叫Sexy!可惜的是,這樣的想法顯然是錯的,知道科基有尾巴是Polo的主人告訴我們的,他們希望養一隻不斷尾的科基,並且傳來有尾巴的科基照片,剛看的時候的確是不習慣,就跟我當初看到Manet一樣,總無法將那成熟的臉,跟短短的腿和可愛的身軀聯想在一塊,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「怪」。

Polo的小孩不要斷尾的想法在Manet的小孩出生後即將獲得落實,出生的第二天我們就請他們來挑一隻要保留尾巴的狗,因為我跟YY都決定剩下的狗全部要斷尾,「科基就應該斷尾」,我們依然這樣相信著。斷尾的過程一波三折,本來在新竹就要帶去斷,但因為YY一直覺得Polo常去的醫院有點髒,就一直有帶回台北斷的想法。星期五晚上第一次帶著七隻小狗回到台北,直奔動物醫院,等我停好車過去,YY居然對我說醫生沒斷過科基的尾巴,怕把我們的小科基斷得不漂亮,因此沒辦法幫我們斷了,當醫生聽到有一隻不斷的時候,他也覺得怪,並要我們提醒Polo的主人,「不斷尾的科基,非常奇怪」。而這位醫生也很夠意思的幫我們介紹到另外一家動物醫院,進行科基斷尾的小手術。

這下又陷入帶回新竹還是在台北斷的掙扎,新竹的醫院有斷科基的經驗,台北也有,唯一考慮的是帶回新竹可以順便讓姚老師看看他的寶貝女兒。想了一天,還是決定留在台北斷就好,剛出生的小狗不斷的移動肯定是相當辛苦的。帶到文化路上的醫院,停好車把狗抱進去,醫生看到我們的小科基第一句話就是「好大隻的幼犬喔!」聽到這種話心裡總有說不出的得意,Manet生產期間並沒有增加什麼飲食,除了每一餐添加鈣粉,吃了幾次骨頭跟肉之外,基本上還是以乾糧為主,而他小小的身軀(不到十公斤的科基,Polo有十三公斤),居然可以生出七隻如此強壯的小狗,人見人誇。Manet平常跟我們一起運動,有時候動得比我們還多,生產時也就很順利了!

醫生看了一下,準備要抱進去,醫生問了一句「確定要斷呴?」「不斷會怎麼樣?」我們馬上回答。旁邊一位女醫生馬上接話:「不斷是比較人道!」「那我們不就是不人道了嗎?」、「連昨天的醫生都說要斷才是科基啊?」「會不會很痛?」「有沒有感染的危險?」可想而知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模擬兩可的。這讓我們陷入「怪與人道的掙扎」,我們是要跟從世俗的眼光?還是秉持所謂的「人道」?出路在哪裡?這些心裡的掙扎都是在狗已經抱進手術室之後產生的,我們沒有任何叫回醫生的衝動,也沒有放棄斷尾的念頭,有的只是那隱藏在不忍表情下的「人道」與「世俗」間的拉扯。

聽著手術室傳來的剪刀聲,以及隨之而來的小狗哀嚎聲,我們的心裡不斷的抽痛,我們真的不「人道」了嗎?科基斷尾的原因為讓他們更勝任牧羊犬的工作,那不再牧羊的科基為什麼要斷尾?難道只是因為我們想追求那個「人為」的科基想像嗎?還是有一個更具正當性的理由?假如科基們可以自由的選擇,他們會願意挨那一刀嗎?不斷尾他們也可以生活,不斷尾也是有人會飼養他們,不斷尾他們還是科基,但他們就不是那個科基了。科基為什麼要斷尾?理由很簡單,因為他們想跟其他的科基一樣!

新生命的誕生

2006年12月6日,Manet一個人在家。

就在前一天晚上,Manet把自己藏在床底下,搬到新家已經將近一年,她從沒有過這樣的舉動,我跟YY猜測Manet就要生了。因為怕她生在充滿灰塵的床底下,我們決定把他關到箱子裡,並且用另一個箱子擋住,或許因為重量太輕,隔天早上Manet推開箱子,到床邊呼喚我們起床,帶他去上廁所。出門前把Manet再關回箱子裡,並且用比較重的東西擋住,懷著不安的心情前往學校上課、工作。下午上完統計課,YY問我要不要先回家,我們都有預感他要生了,也很擔心她自己一個人能不能處理生產這件事?或許我們把人類面對未知的無助投射到狗身上,總希望生產的時候可以在她旁邊陪她照料她,但是仔細一想我們又能夠幫上什麼忙呢?帶著Liu一起回家看Manet,路上我對Liu又演了一次跟YY已經演過多次的「你們終於回來了」的戲碼。

回到家打開房門,我聽到不同的聲音,小狗在嗚嗚的叫著,心裡一驚,並且對Liu大喊「生了」,趕緊打開已經準備多時的燈,Manet看著我,移開重物把Manet抓出,抱著Manet說:「你真的自己把他們生出來了?」或許是急著想上廁所,Manet往門外移動。Manet的冷靜,更凸顯我的慌亂與喜悅,我急忙瞭解小狗的狀況,1、2、3、4、5、6、7,心裡想「多了一隻」(上週我們才帶Manet去確定胎兒數,醫生說是六隻),除了高興還是高興,很想快點告訴YY,但他又在上課。拿出準備好的箱子,把小狗們都搬到小箱子中,請Liu拿照相機拍照(後來證明那時候拍的照根本不能看,兩個大男人都亂了),檢視每一隻狗的狀況,看起來都會叫,膜也已經被Manet摘下,臍帶還留著,但是都被Manet咬斷了,又麻煩Liu出去買東西,我開始收拾東西,把滿是血跡與陽水的被單拿去洗,濕掉箱子拿出去丟。整個過程Manet不斷圍繞著箱子看顧她的小孩,我則不斷的對她說:「Manet妳好厲害喔!」

整理妥當之後,開始想下一步該怎麼做,打電話回台南,問姊姊朋友的電話,撥了電話過去姊姊朋友的先生教我們斷臍帶(後來證明根本不需要斷了,因為Manet都自己斷好了),原本想自己斷,跟Liu討論一下還是帶去動物醫院,路上打了電話,醫院又說自己斷就好,電話中交待了一點注意事項,我們又把狗帶回家,回到家接到姊姊朋友的電話,問說生了幾隻、有沒有棉花、碘酒、的東西,什麼都沒有...,跟Liu討論一下又決定帶到動物醫院,醫生幫我們檢查母狗跟小狗的狀況,幫我們辨識公母的隻數,並且很有耐心的幫我們寫了該飲食、生活該注意的事項,一切妥當再帶回家。

兩個小時過去,Liu回到家撥了通電話給YY,YY下課接了電話,聽到消息簡直不敢相信,我們出發到學校收東西,看到YY真的很想跟他抱著大叫,但我們都忍住了,回家的路上我跟YY說Manet很疼小孩,很會照顧,我們無法想像Manet如何獨自面對七個新生命的誕生,我們無法想像Manet怎麼幫他們斷臍帶,怎麼幫他們把膜咬破,我們也無法想像,為什麼我第一次碰到的小狗,竟是如此乾淨,我們無法想像Manet怎麼可以把狗照顧得這麼好。YY不斷說Manet真的很厲害,對於這一點我們從來沒有懷疑過。

YY回到家緊緊抱著Manet,兩個人對著Manet一家拍照,Manet像個不安的媽咪僅僅盯著我們對他小孩的一舉一動,這種感覺跟自己當爸媽是差不多的,生命不分貴賤、不分人畜,兩個人還有Manet看著新生命滿足的笑著,並期待著我們自己當爸媽的那一天。